无间狱【群芳吟】惜春:一个“绝”字,模糊了隐痛-红楼心语
2020年05月16日【群芳吟】惜春:一个“绝”字,模糊了隐痛-红楼心语
作者:刘莉莉 朗读:侯志宏
《红楼梦》第五回中描写的第十首判词是:
勘破三春景不长,缁衣顿改昔年妆。
可怜绣户侯门女,独卧青灯古佛旁。
与之对应的画,是“一所古庙珍妮肤,里面有一美人在内看经独坐。”
古庙,青灯,缁衣,独坐,那孤冷凄清的质感,那独特幽微的姿态,与青春红颜,与列鼎而食的宁荣二府,与花团锦簇的大观园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,极致的繁华落尽,只余下翻开的经卷,静寂的可以听到窗外落花的声音,但这里的一切,已成为她唯一可依偎的彼岸。
她,是惜春。虽然贵为贾府四艳之一,金陵十二钗正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,且又是贾府两位嫡出小姐中的一位,但整部《红楼梦》前八十回中对她的描写可以说是微乎其微,作者对她的描写甚至不如一些身份低微的丫头。
惜春出身长房,是贾府四艳中年龄最小的,身世却扑朔迷离,我们只知道她也是一个从襁褓中就失去父母亲情的人。母亲早逝,年岁已高的父亲又沉溺道观中修道炼丹。兄嫂二人,一个穷奢极欲,纵性弄情;一个为求自保,唯谨顺从我的千岁寒。对于这个年龄差距颇大的妹妹,几乎忽略了她的存在。贾母这样一位本家老祖母,把她抱在身边养着,也是怜爱她年幼无依,但面对众多的孙儿孙女,实在难以时时关注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不点,更无法时时顾及她的心理成长。且不说众星捧月般的宝哥哥,神仙似的林姐姐,就是娇憨开朗的云儿和娴雅多才的宝姐姐,都足以吸引贾母大部分的注意力。
除了进宫的大姐,余下的三位贾姓千金清心游,在大家族的众多姊妹中,各自有着各自的落寞。迎春以“无为”求以生存,探春以“抗争”求得尊重,唯有幼小的惜春,用一颗懵懂茫然的心,感受着这个纷纷扰扰的大家族里的一切。从小缺失亲情浸润的她,没有惊人的才华,也没有令人欣羡的容貌,身处繁华之中的孤寂,不会有谁注意。在无边的孤独中,她躲进了水墨世界,不为追求绝艺,也不为博得喝彩,只为了描绘那无边的孤独,溶解那无际的落寞哈啰僵尸。
荣府的元春,是繁华正盛,黄袍加身,封号贤德,为贾府的荣华再填一笔浓墨重彩。元春,即一年春之始,百花争艳,万象更新卜桦,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宁府的惜春。惜春,即一年春之暮,百花零落,尘埃落定。同样嫡出的尊贵出身,命运却背道而驰,元春带给贾府的是“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”白起墓,惜春固守的却是繁华落尽后的孤独清冷。
她“孤僻冷漠”的性格战红尘,是在所处的环境中影响下,逐渐形成的。书中对于她的描写主要在第七十四回“矢孤介杜绝宁国府”,“矢”即矢志不渝的意思,此处用作动词。“孤介”即孤高耿介亮剑前传,李蕴桥不喜与人交往的意思。“矢孤介”是指惜春誓死要与自己最亲的人宁国府所有人断绝来往,因为亲情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种痛,无法抹去,却又暗暗绞缠。她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刺猬地球轴心,在寒风刺骨的天地里蜷缩成一团,大睁着惊恐的双眼海草房,以防备突如其来的危险,那满身的刺,像根根倒立地钢针,随时准备做出孤注一掷的反抗,那样一种时刻防范的脆弱,让人怜惜之余更有无限地慨叹。
侯门深似海,冷暖谁人知?
不谙世事前塞外奇侠,她娇俏可爱,有所感知后丽科吉,她心冷意冷。她的冷暖谁人关注,她的悲喜谁人在意?
不是没有爱,因为已经冰冻,不是没有情,因为已经干涸。正是亲人们那种忽隐忽现的疏离,促使她走上了远离尘世的漫漫路。在她眼里,贾府的繁华,与她无关,贾府的衰败,也是眼睁睁无法挽留的。小小年纪万历通宝,就只能用厚厚地经卷来自度。每每读至第七回,她用那娇嫩的嗓音笑嘻嘻的说道,“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,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,可巧又送了花儿来。若剃了头,把这花可戴在那里?”听完这话,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酸楚,泪水也会难以控制地冲出眼眸。
惜春身上那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,其实就是一种与整个纷纷尘世两相决绝的态度。她的“绝”,是杜绝,也是弃绝,更是绝望后一丝无力的挣扎。尘世的繁华不能包容她,她也不能容忍尘世的浮华。所以,她弃绝了绫罗绸缎的华丽服饰,弃绝了驱奴使婢的豪门特权,弃绝了侯门公府主子小姐的尊贵身份,弃绝了生她养她的“诗礼簪缨”大家族,义无反顾,头也不回地选择了离去徐浩嘉,哪怕是荒郊野地的青灯古佛,哪怕是备受冷眼的淄衣乞食,她也不会再回头。撵逐入画,杜绝宁府,都是她的主观意愿,说她绝情也罢,说她决绝也好,她依然选择如是冢原卜传。
相较于元春的掩饰,迎春的隐忍,探春的抗争,她选择了摒弃。因为她知道,她不曾真正属于繁华时的贾府,更不会属于败落后的贾府王妃要出逃。抄捡大观园让她看懂了世界的虚幻,现实的无常,生的希望已破灭,又有什么值得牵挂?与其在尘世中绝望,不如在佛法中绝灭。
伫立,是孤独;行走,亦是孤独;那么就让这孤独得逞吧,就让它不离不弃的陪伴这漫长的余生吧。管什么天上夭桃盛,云中杏蕊多?既然绝路难逢生跃韩,何不弃绝境而求心安?
蓦然回首时,大观园里活色生香的短暂时光,将是她毕生不可多得的温暖,姊妹们的嬉闹,陪伴,多多少少总是难忘的。但余生路漫漫,前途不可知,只有在寂静的暗夜里,燃一盏青灯白龟山水库,执一卷经文,伴着“笃、笃、笃”的木鱼声,再一次回到记忆里的大观园,泪眼婆娑中看到那结满蛛丝儿的雕梁画栋,耳畔里飘来白杨村里的呜咽和青枫林下的吟哦……
衣袂飘飘中,她再一次穿云度月般地走过那别致的月洞门,款款步入藕香榭,感受到暖香坞里的淡淡清香,在那即将完工的画作里,无间狱把留给自己的空白处,涂抹成一棵结着长生果的西方宝树。因为,她很小很小的时候,就听人们说过,在西方极乐世界里有一种被称为“宝树”的婆罗树,盛开着三千年一现的婆罗花,青白无俗艳新淮滨网,绰约无拘束,淡忘了尘世喧嚣,远离了尘世幻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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